阿灵阿林

當你喜歡襲滅天來的時候你的一切從此註定了。

【双帽】无疾而终(五)

1. 没有打错数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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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——无意义者。


是袭灭天来把他从楼里拉出来,也是袭灭天来在开了一段后突然找了个停车场叫他在车里等着,他去杀个人。更是袭灭天来在不长不短的三十分钟后带着阴沉的气压回来。而螣邪郎之所以发现了低气压,因为黑雾如实质般地凝结在他周身,袭灭天来坐进驾驶位时,车的空间像是在酝酿一场小型暴风雪。

螣邪郎见过几个逆命者。在他爹还没有避着妻儿不见离家出走时,曾有几个来宾常在半夜来家里做客。那时他就懂得贴在楼梯边缘以无声地藏好听他们谈话,什么“逆星”,“魔化度”,“牌”。他妈抱着双臂站在他爹身旁,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这些不速之客。这种警惕传染了他,也最终导致他爹的失踪。

以逆命者的角度来看,袭灭天来这人也是异常的。比如他摧毁大楼时使用的异能,那是螣邪郎所做的调查中不属于任何记录的样子。再比如现在车内的黑雾,螣邪郎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,小心翼翼地接近。黑色沾染上名片,像是水落在纸上。螣邪郎抽回名片,被黑色接触的地方变成了黑色(呃,不然还能变红吗)。但是别于被墨汁染色,这种黑没有空间,没有纸的质感,没有反光,像是……这一块的物质失去了。

袭灭天来偏头看了他一眼,缓缓看回前方,深吸一口气。雾散去了。

“见笑。”他说。平稳地发动车子。

螣邪郎保持后靠的姿势,手指夹着那张名片,小心地不要触及黑色区域。逆命者的异能和各类小说中写的差不多,喷火造冰,飞天遁地,穿梭空间,身体变形和修复。取决于命星降落前的位置。不过没有精神操控,也没有可以触及时间或空间的能力。最好笑的是,人还是人。有人可以飞,就像有人跳的高跑得快一样,只是天赋。毫无变化的基因使得奇迹完全无法复制。当然有人试图研究过逆命者,一无所获。像是对他们所依赖的科学技术进行全面充分的打脸。

这越加显得袭灭天来的异能效果不寻常。

螣邪郎副驾驶上观察着袭灭天来的手。没有手套没有血迹没有伤口,指甲里也没有碎肉或皮屑。

“你真的去杀人了?”

“嗯。”袭灭天来目视前方,双手握着方向盘,黑色的车子汇入大道。

螣邪郎看着一望在即的公路,“人没死,你不开心了?”

“没有。他死不了那么快。”袭灭天来说,声音仍是不紧不慢的节奏。

 螣邪郎松了口气,“那为什么?”

“什么为什么?”

“嗯?”螣邪郎坐直,“本大爷问,你说杀人,是什么意思。”

车平缓地驾驶着,顺着车流走向一条高速。螣邪郎扫了眼牌子,通往市外的山。那山脚有游乐场,山上有国家公园,有野炊营地,有登山路径,翻过去就是别省。实乃城内青年团伙踏青第一选择。

袭灭天来保持着最高上限的车速,用余光给了个不解的眼神。

“他是我哥。”

“做掉你老哥?”螣邪郎皱眉,赦生要是哪天拿起厨房刀具对他表达兄弟之情,他会把这个臭小子扭送进派出所。

袭灭天来脸上惯常的讽笑淡了,他盯着前方的路,已经开始七拐八弯,这是要进山了。嘴上说的话也七拐八弯起来,“你会思考为什么要爱自己的兄弟吗?”

“是兄弟啊。”螣邪郎想着家里那个很久没见的,真的会拿着军刀当玩具的小弟。然而袭灭天来只是设问句,根本没在意他的回复。

“你不会考虑你对他的爱。”袭灭天来轻飘飘又阴沉地说。“你若爱他三分,他来日该还你多少分的情吗。你若爱他八分,来日他是否该以血偿还。你们是血亲,爱无条件。但若你们互不相识,你会爱他吗。”

“血亲就是有义务爱他……?不对不对,本大爷真心在乎自己小弟。”

袭灭天来四平八稳地拐入山路,树荫开始遮蔽山路,也遮蔽他的语句。

“我为何要他死,如同你为何要爱自己的兄弟。”

等会,等会。

螣邪郎从副驾驶座上弹起来。他忽然重新认知到了一件事,袭灭天来说他去杀人,可能说的就是字面意思的杀人。而且,他在用裁纸割一半的轻松口气去讨论真正的杀人。螣邪郎再看了一眼袭灭天来干净的双手,回想起他们之前漫不经心的对话,冷汗连连。

但他又产生不了跳车远避的神经反射。在袭灭天来的语境下,杀,死,罪,和生命,仿佛是分裂而不相关的字眼。那是不用背负道德伦理的沉重,也不是需要用一生去忏悔和修行的罪孽。只像写出来的几只字一样轻便,单薄……亵渎人类。

这就导致,即便螣邪郎意识到这可能是真的,他也无法用更认真的态度去对待。这样的差异让他产生一种荒诞感,乃至错乱,仿佛他才是发疯了的那个。

更荒谬的是,袭灭天来居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。杀人的理由呢?

螣邪郎握紧车顶的扶手,“不是。为什么。”他有些艰难地描述着,“这不一样吧。你们有仇吗?他抢了你老婆?你恨他?”

“都没有。都没有啊。” 袭灭天来淡淡地发出一声感慨,“我对他,无爱无恨。他对我,无爱无恨……哦。” 

他说着,并入另一条道路。“他也一定要我死。”

“……这还是双向的。”螣邪郎端正坐好,不想闪到腰。

“宿敌。这个词,或许能够解释。”袭灭天来稳定而快速地度过一道道弯曲山路,树荫带来新鲜翠绿的空气。“不。宿敌形容的是命中注定的敌对,赋予意义于关系。我和他之间,连意义也没有。”

螣邪郎还想再问挖掘一下为什么,他无法从这段对话中梳理出任何理智可以理解的内容。但是他又意识到,如果自己再问为什么,他就会更像一个傻子。

“如果,我能回答这个问题,我就不会去找他了。”袭灭天来说罢,猛地一打方向盘,车子顺着一条陡峭的分支小路开了下去。

螣邪郎看着两边的树木,暗中磨了磨牙。它们沿着车行驶的方向,渐渐逼近。

经过一阵颠簸的石路,他们抵达在一座木屋前。这小屋有个前院,种着些干枯的叶子。一半房体被树荫同化,藤萝和爬山虎覆盖了木制的墙瓦,深深扎入房子本身。听着潺潺的溪流声,估计离水也不会太远。螣邪郎知道有人住山里,但经常是富人避暑时才来。眼下这座高危建筑若是他们的目的地……

袭灭天来把车停好,钥匙拔出来。“走吧。”

“我爹住这么寒酸?”

“安全。奇组查不到。”袭灭天来说。螣邪郎跟甩上车门,拖汲着脚步跟过去。山里的冷风灌入他领口,他看了看天,都被树挡着。

这就是逆命者。他想。与其跟着疯,不如英年早逝。

***

一步莲华说,逆命是灵魂的疾病。

苍赶回总部想着,翠山行拿着他的手机去调地图。那张地图是一张电子星盘,绘满了四季的星宿移动轨迹。还有一张本市的地图,是紫荆衣根据星盘标注的可能位置。

逆命者的命星从自己的轨迹脱离,朝着道或魔一路坠落。偏离的越久,越难追踪,失控等级就越高。奇组靠着墨尘音完成了这样一份地图,在命星还未脱离太偏时跟住它们的方位,并一路算着它们有可能的轨迹。听弦有着玄冥给予的直觉,千百种可能中只有听弦可以找到正确的那组坐标。显然,靠“运气”是十分冒险,无法用科学解释,令众多权威不赞成的手段。然而在苍的坚持和疏通下,调停局的策略得到了成效,也证明了唯一可行性。

在星域的最边缘,黑白分裂的两边,代表魔的黑色处点了三个星,意味着失控等级最高,命星即将落地的入魔者。也就是紫荆衣先前说的狱龙,魔渊,和黑长翼。近来墨尘音感觉不到其中一颗星的存在,仿佛是要熄灭。局里不能确定是否为完全失控的迹象,但他和赭杉军去查了。

从星象角度看,逆命者命星既隐,相当于世上查无此人,但物理上他们依旧存在。没有人知道逆命者的星完全落地后,会发生什么。逆命出现的时间太早,只有二十年。二十年还不够任何新颖的科技爆发出隐患,更别说用如此古老且没有规律的手段侦查出的逆命者。

灵魂的疾病,到尽头是什么?

苍手里接到的距离此境界最近的人,是一步莲华。

此刻这个圣道中也濒临失控的入道者,正安静地坐在隔离室。一切的一切一如苍走之前那样平静安稳,除了,灯罩碎了,他摆在门口的琴弦断了。苍看向一步莲华,一步莲华看向苍,并且没有要解释的意思。弄坏的别人的东西没有愧疚,愧疚与良心是人性道德的范畴,逆命者只是近似人。

苍指了指自己的琴。并听到一步莲华说,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若用听弦来看,风吹起了白色幔帐的一角。

苍拿起琴,手指在断弦上轻轻抚摸。一缕灰被白色衬托着,剩下的琴弦可怜地垂搭着。

“有人来找过你。”苍笃定地说。“是谁。”

一步莲华跟着低头看了那张琴。暖白的灯光照着他垂首的角度,竟显示出一丝忧伤。与苍用听弦看到的,在忧伤的白色下,是层层叠叠,密密麻麻的罗网。

“我的兄弟,袭灭天来。”

陌生的名字,但是听弦的灰倏然飘沾上白色幔帐。苍想起星盘上点出的三颗星,一步莲华自火场起频频回望的反应。是狱龙还是魔渊?

“讲讲吧。”

一步莲华的反应却是皱起眉头,不知有什么可讲。一个身份,一个名字,难道还不能够描述一个人吗。

“性格,来历,和你的联系。为什么他来找你,你们做了什么。”苍举例道。

“他。”一步莲华顿了顿。“袭灭天来,是我的兄弟。我们……”

他似乎很是苦恼如何将理所当然的事情用语言描述,用逻辑排序,用理智构建成可接收,理解的内容,传达给苍。

“我们正好相反,我们能互相感应。他是一定会来找我的人,尽管每一次感情都会加重我们的联系,增加牌。”

“他来找你做什么?”苍问。

“我们……”这次一步莲华停顿的时间更长了。他的手摸索着袖子下的手腕,一遍遍用佛珠在外围缠上手臂。他的指尖点在布料上,敲着一个秘密。“我们,互相询问。但我们,没有答案。”

一步莲华又闭上眼睛。

“逆命者之间的对话,对寻常人而言,就像疯人的呓语。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,你不会有兴趣。”

“你可以复述一下,我会自行评断是否有兴趣。”

一步莲华抿唇不语。

“一步莲华。”苍加重了语气。“现在是我在问你。圣道和弦组的关系一直很好,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。”

一步莲华松开固定着袖口的佛珠。

他寻找了也许自己认为不那么疯人的词语,讲了一个被时间冲淡鲜活情绪,褪色模糊的一段往事。


————【TBC】——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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